第77章
  按照医生的说法,最初只需要站立数秒就能休息。随后根据身体情况慢慢增加,到了高承压的状态时,才保持住这个时间,逐渐适应。
  这其实和体育锻炼的概念相同,都是让身体处于一种临近极限的状态维持,等锻炼量累积到一定程度,就有机会发现质的改变。
  此时,就是诸伏景光累积量的第一步。
  他觉得站立不过是最基础的要求,别说是狙击手,就是普通人,在逛街的时候、体育课上、旅游时,站立几个小时都没有问题。
  哪怕感到肌肉不如健康状态下有力,他依然如此坚信,站立并非难事。
  因此,在手臂力量突然消失,感受到腿软而向下摔倒的那一刻,诸伏景光的脑中一片空白。
  医师陪护在患者身边的意义就在此时,只见医师手疾眼快,本就放在诸伏景光身边的手一个收紧,就把人定在了原位。
  等诸伏景光回过神来,却发现身上不仅有康复医师的一双手,还有两条纤细的手臂从他的背后而来。自腋下穿过,在他前胸汇合,明显带着向上的支撑力。
  人类的体温穿透病服,渗透到他的背脊,女性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生怕他有半点摔倒的可能。
  对诸伏景光来说娇小的身体却给了他无比强大的后盾,似乎没有医师在旁,仅靠她一人也能撑起他的整个世界。
  明明是他想要守护的国民,却在尽一切努力试图给他支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
  他突然不敢想象,如果对女孩说出“我们不适合,希望你能找到更适合的那个人”的话,她会露出怎样伤心欲绝的表情。
  可是,我妻纱由里真的喜欢诸伏景光吗?至少从容貌角度来说,喜欢。
  诸伏景光又是否爱着我妻纱由里呢?诸伏景光自己都不能确定。
  仅仅只是出于容貌的喜爱和不确定的爱意,如何能走到未来呢?
  我妻纱由里到底对他了解到什么程度?她究竟如何看待他们的感情?
  诸伏景光第一次在工作之外,产生了想要知道她的事情的念头。
  第69章
  诸伏景光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谢谢,还是应该推拒她的帮助。
  我妻纱由里恐怕既不想听到他的感谢,也不想被他拒绝吧。
  他垂眸,看着胸前绷紧了肌肉的双手,抿紧了唇。
  患者与患者家属的互动不在医师的考虑范围内,他只让患者缓缓坐下,顺手记录患者的坚持时间等相关数据。这些数据将会影响接下去的康复方案。
  我妻纱由里在医师放手的时候,也跟着放开了手,但还是小心地护在诸伏景光的身旁。像是护着鸡崽的母鸡,张开双翅,遮挡外界的伤害。
  可这样的保护或许能挡住她力所能及的危险,却无法阻挡“鸡崽”自己想要上进导致的伤痛,也无法阻挡连她的性命也能夺去的攻击。
  诸伏景光想要让女孩知道,她现在保护的不是弱小的雏鸟,而是翼展能够遮挡天空的雄鹰。
  在那之前,他得先要有雄鹰的样子才行。
  他坦然地接受女孩的保护,将全身心投入到康复中。
  我妻纱由里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从最初仅仅和她接触就紧绷起来的身体到知道她在那里因此能够放心倒下。他不再抵触她的靠近,这感觉好极了。
  如果最初,他们的相处就是这样的,或许诸伏景光也不至于对她如此防备吧。
  可我妻纱由里也知道,如果最初他们就这样,友好地接触,和平地分开,互不相欠,那么诸伏景光就不会再与她有任何牵扯。
  她知道,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在执行如此危险又重要的任务时分心,他本性如此温柔,不愿意伤害他人。连罪犯的性命都要冒险救下,又怎么可能让一个普通人涉足泥潭。
  所以,她胁迫,她死缠烂打,她用尽手段,只为了让这个男人不得不停下脚步,正视她的存在。
  她要让诸伏景光的心里留下她的刻印,哪怕沧海桑田,哪怕未来有其他人成为他的家人,也不能忘记她。
  若是留下了美好的印象,那她就是他的白月光,面对着真命天女也要留一分心给白月光。若是留下了糟糕的记忆,那她也要做他的心头刺,刺挠一下都要跳起三丈高。
  当然,能往好的方向发展,我妻纱由里也不至于极端到非得让人记住自己恶劣的部分不可。
  这会儿诸伏景光表现出一点点对我妻纱由里的依赖,都让女孩感到无比舒欣与欢快。
  爱情,本就是肉//体与心灵都能碰撞出火花才对。
  至于诸伏景光这种表现究竟是不是逐渐对我妻纱由里产生爱意的表现,女孩不愿细究。
  万一研究到最后,发现对方只把自己当作感情更亲近一些的医护人员,只会让我妻纱由里自己不痛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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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伏景光觉得背后的视线越来越火热,若是有个凸面镜在他与我妻纱由里之间,恐怕透射而过的视线能让他后背的衣服都着起火来。
  隔着面料,都能感受到肌肤被那灼热燎过,烫得不能呼吸。
  都已经不能看到他的脸了,这女孩的喜爱依然如此坦率,爱屋及乌也未免太过了一些。
  这世间有那么多长得帅气、漂亮,好看得各有特色的人,怎么就只看中了他一个。
  诸伏景光觉得,若是喜欢他这一款,他的兄长诸伏高明也很符合不是吗?我妻纱由里都与兄长见过了,竟然没有表现出一点儿狂热来。
  要说气质仪态、文化素养、工作和人际交往,哪一点不比他这种表面无业游民,实际违法乱纪的犯罪分子好啊。
  他心中叹息,恨不得让女孩睁开眼,多看看这个世界。就算是除了情情爱爱,也有很多其他值得关注的东西,何必吊死在他这棵树上。
  诸伏景光不明白我妻纱由里对他有多狂热,因而也不能明白,为什么女孩注定不可能与诸伏高明走到一起。
  我妻纱由里只会在心里幻想自己是诸伏景光的妻子,见到诸伏高明就跟弟媳看到丈夫的兄长一样。又不是伦理剧,还能整上“你与他有相似的面容”因此产生移情作用?
  就算无法成为诸伏景光的另一半,她也愿意成为他单方面的亲人,永远守护着他,甚至守护他的家庭——前提是,他的另一半符合她心中标准。
  因此我妻纱由里与诸伏高明只会因为喜欢同一个人而成为同担,他们能够一同聊诸伏景光的一切,却不会谈论彼此。
  亏得诸伏景光只是随便想想,没有说出口。如果他暴露出自己竟然有过这种想法,无论是我妻纱由里还是诸伏高明,都会对他的不解风情嗤之以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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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的康复治疗必须适度,诸伏景光在康复医学科待了一个下午,被医师礼貌地请出了门。
  我妻纱由里憋着笑,解释道:“运动要适量,不然后面几天无法复健也是一种损失。”
  她强调了一下,“这里是私人诊所,医护人员下班比较‘准时’。”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病情严重的患者,就我妻家族这么些人,医生甚至可以不用坐班。他们更像是家族内的私人医生,或是互助形式的治疗人员。
  大家都是我妻家族的成员,谁又比谁更高贵呢?
  真正不满这种互助形式的人,根本就不会加入我妻家族。
  将诸伏景光送回病房,我妻纱由里并没有离开,她习惯性地坐到电脑桌前,想要继续自己的更新。
  她是挺熟练的,可诸伏景光不习惯呐。无知无觉的时候,私人空间中有其他人在也就罢了。现在他醒着,自己的警惕范围中有一个人存在,还会时不时制造出一些“噪声”。
  键盘敲击声,数控笔与绘图板的摩擦声,鼠标点击声,移动座位或改变姿势时的其他动静,都让诸伏景光的注意力偏移。
  他应该更专心寻找自己消失的记忆,确认自己是否留下什么疏漏。特别是他的手机、手枪和狙击枪,据降谷零说,他失踪时,这些东西都应该是带在身上的。
  作为一个禁枪社会,手枪与狙击枪的丢失很重要。对诸伏景光个人来说,则是手机的丢失更为致命。
  他平时使用时有很小心不留下比较明显的痕迹。但时间这么长,若是真的有他没注意到的地方,或者有人将未被覆盖的数据恢复,那就不好说了。何况,随身携带的手机,怎么说也会留下一些指纹痕迹……
  他不敢想象,如果降谷零的身份因为他手机中的信息暴露,他会有多么痛苦与自责。
  那种事情,就算是谢罪一百遍一千遍,都无法弥补自己的过失。
  诸伏景光甚至来不及担心自己,更担心的是无辜被牵连其中的人,自己的至交好友。
  他努力思考着能够联系的人、能够调查的痕迹,如同最初寻找他的人一样,陷入了迷茫中。
  为什么自己会失踪,他如果在现场的话,应该会怎么做?是什么因素影响了他自己的判断与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