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周艳接着有一点开怀地说:“分了好,你说你一个大好青年,哪里不招女孩子喜欢了。跟你说吧,老家那边打听你的女方多的是,只是我一直觉得你最好在市里找一个,毕竟你这工作难得,总不好回我们那个县城待着。”她还要再说,被颜回打断。
  “妈,你上次说明年五一结婚的事,我还是不能答应。”他还站在洗手台前,手撑着白瓷的台面。
  “我自己真的无所谓了,你要我和谁结婚都好,我真的都可以。但是”颜回顿了顿,又接着说:“但是我觉得不能这么对别人,我最多能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别的再没有了。”
  周艳不假思索就想接话,在她活了大半辈子,一个人拉扯儿子长大的人生经历看来,能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已经相当不错了!她见过了太多一地鸡毛的婚姻生活,觉得颜回肯定能比大多数男人都做得好。
  可在她透过镜子的反射看进颜回那双低着的眼睛里时,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颜回眼里闪动着快要熄灭的光芒,那种光芒她曾经见过,只是年代太久远了,记不真切了。
  周艳的性格要强,之前颜回跟她对着干的时候她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来。如今对着颜回一幅憔悴的模样,心又狠不下来,只对他说:“知道了,妈也不着急这一会儿了,反正你和那人已经分了,以后总会遇上合心意的女孩子。”
  周艳叹了口气,接着说:“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你爸爸走得早,你从小跟着我,父爱方面缺失,所以才会对男性产生一些扭曲的情感。”
  颜回低敛着神情,没说话,但他心里清楚,不是的,他的感情是真实,不是因谁缺失而生出的替代,更不是扭曲的。纵使他的确爱错了人,他也不认为这段感情是不被承认的。周艳只当他是听进去了,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又待了一天多,等颜回烧退了就在他的再三劝说下回老家了。
  时间又留给了颜回自己。他想通了,既然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张臻,去想关于他们的一切,那么就干脆任由自己在这个假期里想个透彻。就像憋着不去哭,总有忍耐不住的时候,不如一次性哭个够,以后就再不为此掉眼泪。
  于是他把自他们相识以来所有的回忆自虐一样翻来覆去地在脑海里放映,一遍,两遍,无数遍。
  第43章
  睁开眼,才七点半,张臻像这个城市无数的上班族一样起床洗漱。他胡子好几天没刮了,电动剃须刀嗡嗡划过下颚,几分钟又恢复了俊朗,看不出前几日醉成一滩烂泥的模样。
  今天周一,他要去航天院再打听打听颜回什么时候从靶场回来。张臻拉开抽屉,用发泥抓了抓头发,又选了件圣劳伦短夹克,把自己收拾妥当,万一颜回已经回来上班,他可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糟糕的样子。
  临出门,八点整。手机又自动变亮,推送了一条头条新闻《泰华集团涉偷税漏税,违规竞标》。
  张臻穿鞋的动作都定住了,他连忙解锁手机,点进去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新闻很短,并不详尽,只说泰华集团及其子公司均涉嫌偷税漏税,违规竞标等多项违法行为,相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
  张臻快步进到地下车库,开车上路,目的地从航天院换成了泰华大楼。
  助理上班的时候见到张臻办公室门开着,还以为是清洁阿姨在里面打扫。半天没见人出来,走过去一看,书桌后面居然是好几天没出现的张臻。
  也不怪他没想到,毕竟九点上班,张臻惯常十点之后才来,八点多出现在这里,堪比见鬼了。
  张臻见着助理,让他留意如果董事长来公司了,立刻通知他。
  助理退出去,没多久又进来,送上了一杯热咖啡。
  八点爆出的新闻,在上班前几乎已经传遍整座城市,九点半开市,泰华集团股票开盘即跌停。
  张臻坐不住又出去问了一遍助理,助理刚接到前台的电话,说是董事长一来就进了会议室开会。
  张臻急忙赶到会议室,想问他爸几句,结果门已经关了,里面长圆桌坐了一排人,已经开始了会议。他还看见了几位常年不管公司事务的股东,此刻都一脸严峻地坐在桌边。
  张臻没法推门进去,只好回自己办公室如坐针毡地等。他不清楚自家公司到底存不存在偷税漏税,违规竞标。但这一轮报道攻势凶猛,张口就想咬断泰华的脖颈,像是蓄谋已久,势必要让他们无法翻身。
  他又联想起自己之前的绯闻,总感觉和这次脱不了干系,那次的负面新闻像是一个开场,让泰华进入人们的视野,树立出一个坏的形象,然后再给予致命一击。
  他之前以为是刘玺南为了抢走颜回在背后捅他刀子,但现下看来,如果这两件事真有联系,一个刘玺南是万万没有这么大能量的,甚至于张臻根本想不出谁有这么大能耐来做这个幕后推手。
  他抿了一口桌上的咖啡,入口已经冷了,在舌根泛着一股酸苦。他把杯子推远了一点,想念起之前每天早上颜回给他准备的晨起咖啡。不知道买的是哪种咖啡豆,带着果香一点儿也不涩。
  到了午饭时间,张臻本以为可以和父亲说上几句话。结果会议室的大门始终紧闭,临到一点秘书才出来吩咐订餐。而午餐直接送进会议室,张臻根本找不到时间单独和他爸爸聊上几句,问问情况。
  下午泰华的新闻越演越烈,媒体蹲守在子镜的售楼处,一大批购房者已经拉上了横幅围在大门外。白底黑字的绢布大横幅像讣告一样刺眼“无良开发商退我血汗钱!”
  张臻看那会议像是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干脆开车去那边想实地看看状况。泰华楼下的商场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反而因为临近国庆的促销活动,人流量比以往还要多些。
  张臻驱车前往新区的子镜,停好车后站在人群最外围。前面的几个人还在讨论着。
  “你是什么时候交房?”
  “后年去了,钱压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谁晓得到时候是不是房和钱都没了。”
  “就是啊,我明年交房的都担心得不得了,后悔死了,早知道买另一个盘了。”
  “是啊,我八百多万干什么不好,尽让这些无良开发商吃喝嫖赌去了!”
  “我买的联排,更惨!一千多万,必须让他们吐出来!”
  张臻听了一会儿,听得头疼。想告诉他们别杞人忧天瞎添乱,他们不来闹事,子镜进度不会受影响。一个两个全来要求退房,弄得人心惶惶,还搞上社会头条,没有的事都要变成隐患了。
  这时候前面一个大妈转过头来发现了张臻,问他:“小伙子,你也来退房?买的哪一期啊?”
  张臻清了下嗓子,觉得这时候不是表明身份,抛头露面的恰当时机,支吾着说:“那个,我去前面看看情况。”说完从侧边拐回到停车场,开车回公司了。
  回去不到四点,会议还在继续。张臻枯坐着一等就是四个小时。期间助理给他送了餐,他吃得食不知味。等到华灯初上,整座城市被灯光点亮,会议室才终于闭了灯。
  他父亲张振林和助理走在最后,张臻几步上前,那个有着一双犀利如鹰鸷般眼神的男人,难掩疲惫,知道他想问什么,揉着眉心说:“回家再说。”
  上车后司机主动地升起了挡板,把空间留给后座的父子二人。然而张振林却没有开口的意思,一直闭目养神,幻影的减震尤其的好,甚至感觉不到过停车场减速带带来的轻微颠簸。
  张臻怀疑他爸是不是快睡着了,他等了一天,耐心实在已经耗尽,心里焦急苦闷,出声询问:“爸,新闻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张振林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复又闭上,只说:“回去再说。”
  张臻火一下子上来了,公司出了这么大事,他又一直被排除在外,连与会资格都没有,他气道:“你就说是还是不是!一句话而已,有那么难吗?”
  这回他爸如他所愿开口了,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教训他说:“这是你跟我说话该有的态度?”
  他说完又不再开口,父子二人都各怀心事,张臻气得不轻,也不想再说话,车厢又恢复了安静,安静得疏离。
  他们父子从小的关系就很淡漠,张臻说不上来。他爸倒也不是不喜欢他,对于他可以算得上有求必应,但一起玩乐的时光,手把手的教导,一个父亲应该参与的所有情感历程,他几乎都是缺席。
  张臻性格鲜明张扬,而他父亲又太过深沉,如果没有他妈妈舒月从中调和,两个人几乎说不了几句就要杠上。
  还好路程不算太远,到家之后明亮橙黄的餐厅吊灯中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桌上摆好了五菜一汤,三幅碗筷。
  舒月招呼他们去洗手,自己先替丈夫和儿子盛汤。
  席间,张臻没有再说话,他到想看看他爸准备什么时候才给他一个解释。舒月一直在关心张臻怎么看起来又瘦了,叮嘱他要好好休息。直到吃完,张振林离开座位时才对舒月和张臻说:“情况不容乐观,你们都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