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可知 第5节
  班里安静了一秒,紧接着又吵闹起来。
  贺加贝如同被泼了盆凉水。
  第07章 真是看错你了
  这天晚上,贺加贝梦见自己在教室上课,有人在教室外叫她,她回头一看,那个人先是张扬,一眨眼变成张弛,再一眨眼,居然变成周立军。她被噩梦吓醒,再没睡着。
  第二天上课果然昏昏欲睡,脑袋即将重重点下时,周立军叫她起来背函数的定义。这分明就是刁难!贺加贝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她磕磕巴巴说不上来,只好干站着,脸上一片赤红。
  “不知道?”周立军顿了下,漫长又安静的三秒后,才继续说,“请坐吧。”
  这三个字说得很有特色,重音落在“请”上,清晰且有力,后两个字却轻飘飘的,整体听起来压迫感十足,班里的气氛一下子凝住了。周立军拿着三角尺,一下一下地敲着讲台。
  笃、笃、笃。
  贺加贝的眼皮也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她想揉眼睛,但经验提醒她,这是该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刻。何况她能感受到,周立军的视线仍定格在她身上。可是眼皮实在跳得太厉害了,她还是没忍住抬起了手。
  果然,她一动,周立军便开口了:“最基本的东西都说不出来,心思放到哪里了?”
  虽未点名道姓,却堪比全校通报。
  张弛偷瞥她,她屈着食指按在右眼上,移开时,沿着眼角往下一捺。手放回桌上后,大拇指不停地摩挲着食指,那几点水渍便被藏进了指缝里。接下来一整节课,她几乎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只手握笔,一只手拢着书角,时不时再揉一揉眼睛。
  下了课,孟元正刚缺心眼地哈了两声,就见她一副悒悒不乐的样子:“哈?哭啦?”
  “你才哭了!”她用力吸了下鼻子,气愤地将书合上,“高考数学又不考默写,我会用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把原理背出来?”
  她声音不小,惹得不少人看过来,舒琰摸摸她的头,提醒她小声点。
  贺加贝更委屈了:“他就是针对我!明明是张扬来找我,又不是我去找他的,周立军怎么不去找张扬背定义!”
  话音刚落,张弛刷地站起来,撞到了她的胳膊,可他无视道:“我要出去。”
  贺加贝本来就在气头上,一看到他,就想到他昨天推窗的那一下,要不是那一下,她也不会做噩梦,不做噩梦就不会打瞌睡,也就不会被批评,新仇旧怨一起涌上来,看他十分不爽:“不是才出去过吗?”
  张弛没动,皱了下眉,坚持道:“让一让。”
  贺加贝往后看了眼,椅子和后桌之间明明有巨大的、足够他通过的空间,因此更认定他是故意的,怒视着他:“这么大的地方,你出不去吗?”
  他还是不动,贺加贝更恼了,拼命把椅子往前挪:“走吧走吧,这下够大了吧!”
  她一往前,终于看到被张弛挡住的站在窗外的周立军。难怪孟元正和舒琰刚刚就转了回去,还以为他们懒得看自己和张弛吵架呢。贺加贝乜了张弛一眼,匆匆翻开五三假装用功,心里知道错怪他了,但还是怨他,明明说一下就好了,非要站起来,要不是他挡住,自己早就看到了!
  张弛见贺加贝坐好,自己也无奈地坐下。
  他们的桌上投下一道斜长的影子,影子不动,他们俩也低着头不敢动。过了一会儿,周立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虽小却格外有威严:“整个楼道只听到你们的声音,你们俩写份检讨反思一下。”
  谁都没有申辩,欲加之罪,越辩越多。
  晚上回家,张弛对着手机抄检讨,湿冷的寒气往身上钻,他开了空调,又开了油汀,还是觉得冷,手也冻僵了,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越想越不痛快,气得把笔一扔。明明是贺加贝早恋,他却成了受害者,而他只不过是好心地想提醒一下而已。可是他又想到贺加贝偷偷抹眼泪的样子,心里很不舒服,好像那眼泪和自己有关似的。张弛捡起笔,耐着性子把检讨抄完,又开始担心和贺加贝抄了同一篇。
  第二天他才知道,自己的担心实在多余,因为贺加贝把检讨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学委要收才想起来。她只能临时现写,但越急越写不出,越写不出就越急,笔头动了半天,纸上只有“检讨书”三个字。她急切的眼神四处求救,嘴里嘟囔着:“到底要检讨什么呀?我就没写过检讨书……”
  张弛这次是真的无视,告诫自己别再多管闲事。他抬手越过贺加贝,正要把检讨递给学委,却被她一把抢过。
  “等一等!借我抄一下。”
  “你!”张弛惊愕,反应过来时检讨已经被她压在胳膊下。
  贺加贝向学委求情:“给我五分钟,马上就好!”
  学委居然也同意:“一定要快点哦!上课前必须交给我。”
  于是她的笔头飞舞起来。张弛想拿回来,她灵活地转着身,无论他的手从哪个方向探过去,她总能巧妙地避开。有几个瞬间,张弛什么也不顾,打算直接抢回来,她干脆用自己的脑袋来挡,张弛的手碰到她的脸,瞬间就缩了回去。
  贺加贝见他不再有动作,便用好听的话安抚他,什么求求你、拜托了、行行好……想到什么说什么,叫他找不到插话拒绝的机会。
  紧接着,她作保证:“你放心,我没有完全照抄,有改动的。”
  他很想提醒贺加贝,昨天这个时候,你还在对我发脾气,现在这样是否过于不客气了?
  而她还抽空发号施令:“你也看着点外面,不要被发现,不然我们又要一起倒霉了。”
  到这一步,张弛已经被迫上了贼船。他往窗外眺望,远处连接两栋教学楼的通道上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没有张扬,就没有高调的早恋,更没有被连累而写的检讨。
  张弛脱口而出:“怎么不找张扬帮你写?”
  贺加贝立时停笔,睁大了眼诧异地看他:“你疯啦!”
  张弛反应过来,慌乱地坐直,摸了下鼻子。
  贺加贝一脸难以置信:“你忘了我为什么被罚写检讨吗?我还找他写,我脑子坏了,还是你脑子坏了?”
  张弛理亏,不敢吭声。好在贺加贝还记得最要紧的是先抄完检讨,他因此稍稍松口气。然而她一抄完,立刻同他算起账来:“你最近怎么回事,总是阴阳怪气的,我招你惹你了!”
  “我没……”
  “你有!”她一口咬定,“你用张扬嘲讽我,我真是看错了你!”
  张弛于是反思,自己总共就提了两次张扬,说厌烦,他承认,说嘲讽,绝对没有。他困惑不解,而贺加贝已经又恢复成昨天的样子,简直叫人怀疑她刚刚那样的好言好语,纯粹为了抄检讨而已。
  孟元正幸灾乐祸地拍拍他的肩:“自求多福吧。”
  贺加贝生气归生气,也意识到一件更重要的事,张扬的表白,她是绝不敢答应了。放学时主动去找他,张扬见了,撑着桌子兴奋地从座位上跳出来,一口气跑到她面前。有几个男生大喊着张扬的名字,还伴着不怀好意的笑声。
  贺加贝此时听到,心里懊悔极了。她开口就是拒绝:“你别来找我了。”
  张扬以为她开玩笑,嬉皮笑脸地问:“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
  贺加贝板着脸:“好什么,我都因为你写检讨了。”
  他立刻道歉:“那我下次注意。”说着就上前想拉她的手。
  贺加贝连连后退:“还想有下次?你放过我吧。”
  她怕张扬再纠缠,转身就跑,任他怎么喊她叫她也没停。她一口气跑出校门,跑过天桥,跑到每天必经的回家路,张扬的声音终于听不见了。贺加贝这才停下,扯松了围巾,喘着气回头确认,却看到张弛站在身后不远处。
  见她回头,他也回头看,而他们身后并没有其他人,张弛又确认了一遍。贺加贝已经完全转过来看着他,两人无声对视着,张弛知道她刚刚去找谁了,却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他没有假装路过实则偷听的癖好,何况他也不想这么干,只是太不公平了,她自己可以去找张扬,却指责他拿张扬嘲讽她。
  贺加贝原本不想和他说话,他比张扬讨厌,可又担心张扬还来找她,因此不得不提前交代:“如果张扬再来,请你把窗户关好!”提到窗户,心里就来气,意有所指地补充,“反正你最会关窗户了。”说罢转身就走。
  “贺加贝!”张弛下意识叫住她。在自己的话音落下前,困扰他好几天的事忽然明了。
  原来她并不喜欢。
  贺加贝加速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停下,半侧过身问:“叫我干嘛?”
  张弛走近,在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叫住她更像本能,当时并没想到要说什么,眼下被她盯着看,更说不出话了。他于是将视线往下移,看着她围巾上的绒线小彩球,想到她向下的嘴角。她在生气。
  生气了,就应该道歉。
  张弛轻声说:“对不起。”
  贺加贝见他的鼻头和耳朵都冻得红通通的,心里便讨厌不起来了,再听到他道歉,一下就开心了,可又不想就这么放过他,故意道:“你说什么?”
  张弛大了点声:“对不起。”
  贺加贝忍笑问:“你哪里错了?”
  张弛的视线往上移,看到她的嘴角微微翘起,顿时轻松了。他说:“我不该阴阳怪气地和你说话,还叫你去找张扬帮忙写检讨。”
  “你自己也承认了吧!我可没冤枉你。”贺加贝上前一步凑到跟前,满脸写着“还有什么最好都老实交代了”。
  张弛绷紧脖子往后微仰,他感到脸开始发烫,自我判断是出于羞愧,赶紧道:“还有我不该把你的早饭吃了,还让你吃张扬买的。”
  贺加贝点点头,满意地退后,双手交叉抱在身前,上下看了他几眼,才缓缓说道:“明天早上我要吃麻辣鸡饺。”
  这是握手言和、恢复邦交的意思。张弛应道:“知道了。”
  从那顿早饭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的所有的怒气、别扭、吵架、呛声,像它们莫名其妙地出现一样,也终于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贺加贝嘻一声笑起来,提起围巾捂住脸,那些彩色的绒线小球在指间摇摇晃晃,她自己也笑得摇摇晃晃,脚尖轮流踩着地面。张弛忽然想到她写自己的名字时,贝字的最后两笔总是写得扁扁长长,像一双张开的脚丫。他也笑起来,像她一样微微晃了晃脑袋。过了一会儿,贺加贝敛起笑放下围巾,张弛也敛起笑,和她并肩往前走。
  她一下子冒出许多问题:“你寒假回家吗?”
  “回。”
  “什么时候回?”
  “当天就回。”
  “可是天气预报说这两天要下雪了。”
  张弛犹豫地嗯了一声,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可是,也不知道放寒假和这两天下雪有什么关系,因为距离寒假还有小半个月。
  贺加贝没有解释,看到他脖子上挂着耳机,又有了新问题:“你刚刚在听什么歌?”
  张弛想,原来她的问题之间不需要有关联,只是想到了就说到了。
  贺加贝猜:“不是歌,是听力?”
  张弛点头,存了心要逗她。
  她果然提高了音量:“你居然偷偷用功!”
  张弛不答,挑了下眉,直接塞上耳机。
  贺加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忽然一把拽住耳机线:“我听一下!”说罢,一边的耳机就被她抢去戴上,还机智地用手挡住张弛。他慢了一步,手指从她手背上滑过,立刻攥成拳插进口袋里。
  她专注地听着,眉头渐渐皱起来,片刻后就摘下还给他:“你骗我,什么都没有。”
  “有啊。”张弛塞回耳机。她戴着帽子,又有头发和手捂着,才这么一会儿就捂热了,他浑身一激灵。
  贺加贝茫然:“那我怎么没听到?”
  张弛抿嘴一笑,拔腿就跑,贺加贝这才反应过来被逗了,立马跟上去追,可他跑得太快了,两人之间很快拉开距离。她只好站住,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张弛!”
  张弛停下,回头一看,贺加贝站在巷口拐角处,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又戴着帽子,帽子上围着一圈松软细长的毛,她在跑动后喘着气,帽子上的毛也喘息似的晃动着。灯光从她头顶流淌下来,整个人像发着光。而那些光,应该是一种毛茸茸的触感,张弛光这么想着,就觉得暖和起来。
  “你到底在听什么?”贺加贝的声音穿过凛冽的冷气传到耳中,像咬了一口脆苹果。
  他想象她说这话时的模样,她会微微歪着脑袋,也会看着他,眼睛里盈动着好奇,她还会笑,于是张弛也笑起来,插在口袋的手按下手机侧边键,耳机里立刻响起轻快的节奏,一个男声慵懒地哼唱着:"smiling down on,smiling down on me."
  第08章 这才叫动手动脚
  张扬后来又来了几次,贺加贝完全无视,他渐渐就知难而退了。
  紧接着便是考试、放假,叶漫新来接张弛,顺便参加家长会,她因为平时不常到学校来,所以专门找周立军聊了会儿。